中华长尾雀现身太子山保护区

关于“青海(qīnghǎi)黄河源发现秦始皇遣使‘采药昆仑’石刻”的真假争议(zhēngyì)，还在继续。 6月12日，澎湃新闻记者注意(zhùyì)到，复旦大学出土文献与(yǔ)古文字研究(yánjiū)中心官方公众号“古文字微刊”上刊登了《新知｜刘钊：我(wǒ)对昆仑刻石的看法》一文。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出土文献与古文字研究中心主任(zhǔrèn)刘钊在文章中分享了自己的看法，还在文中(wénzhōng)列出了昆仑石刻与秦汉文字文字形体比较表。他表示：“我虽然不敢贸然判定其一定为真，但是对很多人轻易断言其一定为伪也不能苟同。” 刘钊分析，从文字看，他认为昆仑刻石的文字时代特征(shídàitèzhēng)明显，风格统一，有些细微之处亦表现得(dé)非常到位，恐怕(kǒngpà)连专业者都难以处理得如此圆满。此外，石刻文字距目前的地面很近，若是现代人(xiàndàirén)伪造，下边的字就要躺着才能凿刻，这显然有悖常理。 据此前报道，该石刻镌刻字体为典型的(de)秦小篆(xiǎozhuàn)，所刻内容大意为：秦始皇廿六年，皇帝派遣五大夫翳率领一些方士，乘车前往(qiánwǎng)昆仑山采摘长生不老药；他们于该年三月己卯日到达此地(cǐdì)（黄河源头的扎陵湖畔），再前行约一百五十里（到达此行的终点）。 石刻照片。来源：微信公众号光明文化记忆(jìyì) 石刻所在崖面。来源：微信公众(gōngzhòng)号光明文化记忆 近期的争议始于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仝涛6月8日(rì)在《光明日报》发表了《实证古代“昆仑”的地理位置——青海黄河源发现秦始皇遣使“采药昆仑”石刻》一文(yīwén)。该文介绍，近期，考古工作者在扎陵湖北岸的田野调查中，发现一处(yīchù)37字秦代(qíndài)摩崖石刻题记。这一黄河源石刻是秦始皇统一中国后留下的唯一一处还现存(xiàncún)于原址的刻石，同时也是保存最为完整(wánzhěng)的一处，意义十分重大。 仝涛认为，石刻内容及其所在地理位置，解决了国人千古争讼的关于“昆仑”“河源”的精确地望问题，记录了秦始皇在统一中国后(hòu)，遣使向昆仑山寻觅仙药(xiānyào)的历史事实，补全了文献(wénxiàn)记载的缺失。 仝涛文章发布后，北京大学历史学系教授辛德勇6月8日(rì)在个人(gèrén)微信公众号上发布文章《高度怀疑乃今人伪刻(wěikè)——石刻造假新高度》，其中直言：“铭文若如释文所释，敝人高度怀疑乃今人伪刻，这是(zhèshì)石刻造假新‘高度’”。 侯光良与石刻(shíkè)合影。图源，青海观察客户端 不过，此石刻并非近期发现。澎湃新闻此前获悉，早在2020年7月，青海师范大学地理科学学院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侯光良便已在田野考察中发现这处石刻。2023年7月7日，青海日报“青海观察”客户端刊发(kānfā)《昆仑(kūnlún)上下：探秘青海史前文化》一文时，便配发了侯光良与此石刻的(de)合影(héyǐng)。侯光良推测石刻刻字年代(niándài)定为1280年。 附：《新知｜刘钊：我对昆仑刻石的看法(kànfǎ)》全文 这两天关于昆仑刻石的报道(bàodào)颇为吸引眼球，对其真伪的辩论更是热闹异常。我(wǒ)虽然不敢贸然判定其一定为真，这缘于现在的文物造假(zàojiǎ)早已今非昔比，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造假者不敢造的，但是对很多人轻易断言其一定为伪也(yě)不能苟同。下边说说我的看法。 抛开其他，先从(cóng)文字看，我觉得(juéde)昆仑刻石的(de)(de)文字时代特征明显，风格(fēnggé)统一(tǒngyī)，看不出什么破绽。如“皇”字上部从“白”，“大夫”合文符号位于人形右侧(yòucè)手臂下，“方”字下部先向右转再向左迴的形态，“翳”字所从“医”字左旁竖笔出头，“以”字从“人”的写(xiě)法，“己(jǐ)”字下部右曳，“年”字所从“禾”头左斜穿透笔画，“到”字所从“至”旁上部交叉处写得很开，“此”字所从“匕”旁下延(pángxiàyán)等，都具备(jùbèi)秦至汉初文字的书写特征，在秦文字中都能找到相同或相近的写法。此谓时代特征明显。所谓(suǒwèi)风格统一，是说全篇文字风格一致，有些细微之处亦表现得非常(fēicháng)到位，譬如有些横笔写成弯曲的向上拱起状，这在“皇”字所从“王”旁和“廿”“六”“三”等字上都有体现。设想如果是伪造，在没有相同范本的情况下，要在众多秦文字资料中凑齐这些字作为作伪的样板，且能保证文字结体不误，书写风格统一，恐怕连专业者都难以处理得如此圆满。 “古文字(gǔwénzì)微刊”微信公号 图 顺便说一下，所谓“方士”的“士”已有网友指出可(kě)能是“支”字(zì)，有人读为“技”。字不是“士”可以(kěyǐ)肯定，但这里的“将”是率领的意思，之下按理应是人名或职官名，“方技”做为职官名似未见记载(jìzǎi)，不过医药本就是“方技”的重要内容，所以当时(shí)有名为“方技”的管理医药的职官也未可知。宗帅先生在与笔者微信谈到这个(zhègè)问题时，怀疑(huáiyí)所谓“士”字也有可能是“策”字，“方策”即简册，如此“将”就是携带的意思，“方策”难道是记载方药之书？此可聊备一说。 其次从文本看，文字(wénzì)简洁，语法规范，“皇帝+使+人名”“五大夫+臣+人名”“将(jiāng)+人名（或职官名、书名）”“采药+地名”“以+年月”“车到此”等简洁准确的(de)(de)表述，与传世秦汉(qínhàn)文献中类似的文句对比，毫无违和感。这样的古汉语表达，显然也不是现代(xiàndài)一般的作伪者所能具备的。有人可能会觉得如此简单的文句，并不难造，这就大错特错了。其实这种质直简略，但表达准确的文字，更为难拟。 再从五大夫之名来看，名“翳(yì)”正能体现(tǐxiàn)秦汉的起名(qǐmíng)习惯。秦人喜用“殹”字，从“殹”声(shēng)的“翳”字似也不例外。《国语·郑语》说：“嬴，伯翳(bóyì)(bóyì)之后也。”秦将有(yǒu)名“翳”者，《汉书·韩信传》：“且三秦王为秦将”，颜师古注：“章邯、司马欣、董翳。”可知“伯翳（又作益(zuòyì)）”本秦之先祖，名“翳”可能是仰慕(yǎngmù)先祖而名，这与秦印有名“非子”者，“非子”也是秦的先祖一样。“董翳”之名起名之由似也应如此。《汉印文字征》收有“中翳”和“程翳”两印，可能即汉人延续了秦人命名之习惯。若刻石为伪造，作假之人怎么会想到用这样一个难字来为虚拟(xūnǐ)的人命名？能想到“翳”与秦汉起名习惯这一点，真是太有难度了。 “昆仑(kūnlún)”写作“昆陯”，见于里耶秦简，谓“琅邪献昆陯五杏药(wǔxìngyào)”。无论里耶秦简和昆仑刻石的两处“昆陯”是一地还是两地(liǎngdì)，其词源相同是没问题的。这说明“昆仑”可写作“昆陯”是秦时的用字习惯。里耶秦简的“昆仑”作“昆陯”是一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通假，且只(zhǐ)此一例，居然就被(bèi)(bèi)造假者发现并巧妙地用于昆仑刻石？作伪者能具有这样的学术素养？也太令人(lìngrén)诧异啦。据(jù)网上的一种说法，昆仑刻石早在二十年前就被发现了，后被证实是2020年的误传(wùchuán)。就算是2020年，距里耶秦简“琅邪献昆陯五杏药”这条材料的发表的时间（2017）也只差三年，难道刻石是2017年后才伪造的？ 昆仑刻石铭文的上部是因石材的形状确定的，可以称为“因形布字”，故行款(hángkuǎn)每行(měixíng)2字到4字不等，这种行款很少见。从照片看，文字似乎也不在一个平面。以上两点都符合就地取材，自然随意(suíyì)，不求标准的当时情境。反推(fǎntuī)若是作伪，大概反倒不会如此随意草率。 另一个问题是石刻文字距目前的(de)(de)地面很近，若是现代人伪造(wěizào)，下边的字就要躺着才能(cáinéng)凿刻，这显然有悖常理。反倒是因两千多年来岩石的崩裂和地层的堆积，才使得地面上升到目前的位置，所以董珊先生建议要在石刻地点进行考古发掘，看能否找寻到秦汉时期的地层。 关于历日的(de)问题，已有网友指出可能(kěnéng)用的是颛顼历或经改造过的颛顼历，故与历谱有不合。陈侃理先生曾指出秦至西汉(xīhàn)太初间的历法(lìfǎ)为难解之谜，出土资料与传世记载亦多有不合之处，故有不符也很正常，需考虑(kǎolǜ)多种因素。譬如董珊先生认为“廿”可能是“卅”，如此(rúcǐ)就是始皇“三十六年”，还认为“三十六”之“六”又改成了“七”，此说也值得考虑。 至于从昆仑刻石确定昆仑地(dì)点一事，我觉得为时尚早(wéishíshàngzǎo)。刻石的(de)性质应(yīng)与今日(jīnrì)“到此一游”的刻划相近，或是(huòshì)表明此地重要，乃行程中休憩之地，类似驿站(yìzhàn)；或是为重来或后来者提供的标识；或是因此地位置高敞，风景佳丽，值得驻足并刻石留念。至于铭文中的“一百五十里”，有人认为应为“二百五十里”（若是一百五十里，一般会说成“百五十里”），并未表明是终点，也未表明是昆仑山，也可能指的是下一个休息地等。 我们再从作伪者的角度考虑。一般个人作伪，唯一目的就是牟利，也有的是炫技及恶作剧。在4千多米、人迹罕到的高原上造假(zàojiǎ)，又“深藏功与名”，图啥呢？按常理推测，考古工作者一般不会，因为这会毁掉一生，付出和收获(shōuhuò)严重(yánzhòng)不匹配。有人揣测或是公家(gōngjiā)集体造假，可(kě)公家集体造假，定是当地人为了地方出名或招揽游客，这事可就大了，在当今的治理环境(zhìlǐhuánjìng)下几无可能(kěnéng)，且当地似乎也没有具备以上提到的几点专业素养的人。 去昆仑山采药，观念来自(láizì)昆仑山上有不死树和不死药的传说(shuō)。西王母即住在昆仑山，所以所谓采药，其实就是向西王母求药。《淮南子·览冥》载“羿请不死之药于(yàoyú)西王母”的故事，《山海经》郭璞图赞说：“万物暂见，人(rén)生如寄；不死之树，寿蔽天地；请药西姥，乌得如羿！”《山海经·海外西经》说：“丈夫国在维鸟北，其为人衣冠带剑”，郭璞注(guōpúzhù)：“殷帝太戊使王孟采药，从西王母至此”，说的都是这个故事母题(mǔtí)。这种传说和观念应该来源很早，所以昆仑刻石记载(jìzǎi)秦始皇派人去昆仑山采药，具有切实的历史背景(lìshǐbèijǐng)，绝非编造。 秦始皇笃信方士，希冀自己能长生不老，这在典籍中有很多记载，但是由秦始皇盼望长生，到昆仑刻石的秦始皇派人(rén)去昆仑山采药，这之间的联系并不直接，甚至还颇为隐晦，传世典籍也没相同或相近的记载，这得(zhèdé)具备什么样学识的人才能编造出这样(zhèyàng)的故事和文句(wénjù)呢？除非另有一个真迹，而(ér)这个刻石是按(àn)真迹仿造的。再加上文字形体结构和风格没有破绽，文句古雅质朴，“翳”字为名的时代风尚和“陯”的用字(yòngzì)习惯，诸般凑到一起，假设(jiǎshè)让我来作伪，我想我是一定造不出的。无论如何，即使仅(jǐn)从文字和文献角度看，我也总算是半个专家吧？如果此刻石真是作伪，我倒愿意拜作伪者为师。 最后一点，胡文辉先生(xiānshēng)说“采药”一语不见于西汉以前典籍，这没错，“采药”一语从东汉开始才逐渐(zhújiàn)增多，但是既然《史记(shǐjì)》中有“采芝药”，不管“芝”是限定“药”的(de)，还是与“药”并列，都说明当时的语言环境中是可以有“采药”之说的，只是因(yīn)文献太少，恰巧不见而已。另外说“采药”与“采金(jīn)”“采铜”等(děng)不同，“采金”“采铜”都是指采自然物，“采药”的“药”却是人造物(zàowù)，这似乎过于绝对。古人的所谓药，很多就是自然物。若说需人加工而成，那“金”和“铜”又何尝不是呢？ 还有人(rén)说(shuō)按历日算(suàn)当时是冬天，环境极其恶劣，车也上不去。这是严重低估了皇帝命令之不可抗拒和当时人如唐僧西天取经般的决心和能力。 澎湃新闻记者 鞠文韬(jūwéntāo) (本文来自澎湃新闻，更多原创资讯请(qǐng)下载“澎湃新闻”APP)